陈建海的个人终端象是被施了夺命的魔咒,在他手腕上疯狂震动。
嗡……嗡嗡……
那声音在死寂的体育馆内,尖锐得让人心头发慌。
第一个通信请求,来自他最大的生意伙伴,“天风集团”的董事长,刘天。
陈建海颤斗着象是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,划开了接通键。
光幕弹出,刘天那张平日里总是挂着和煦笑容的胖脸出现了,只是此刻,上面没有一丝笑意。
“刘董……”陈建海的声音干涩得象是砂纸在摩擦。
“陈建海。”刘天直接打断了他,“我司决定即刻起,单方面撕毁与你陈家签署的所有合作协议。”
陈建海的大脑“嗡”的一声,一片空白。
“刘董,你听我解释,这其中有误会……”
“没有误会。”刘天根本不给他机会,“按照合同,违约金共计七亿三千万联邦币,我方法务的通知函三分钟后会发到你的邮箱。陈建海你好自为之。”
话音未落,通信被猛地挂断。
光幕熄灭。
陈建海呆呆地举着手腕,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。
还没等他从这记重锤中缓过神来。
“滴滴滴!”
一封加急的红色邮件图标,粗暴地占据了整个屏幕。
发件人:光山市第一联邦银行。
标题:关于贵司信用评级紧急下调及贷款冻结的通知。
“轰!”
第二记重锤,接踵而至。
紧接着,仿佛是约好了一般。
“警报!警报!‘陈氏实业’股价已跌停!”
“通知:‘宏发物流’宣布,终止为陈家提供所有运输服务!”
“邮件:‘金源矿业’宣布,即刻起停止对陈氏冶炼厂的原材料供应……”
一条条消息,一个个通信请求,如同雪崩前的第一片雪花瞬间引发了撼天动地的连锁反应。
“建海兄,你还好吗?”
一个熟悉的通信请求接入,是张家的家主张德利,平日里与他称兄道弟,三天前还在一起喝酒。
陈建海的心底,升起一丝微弱的希望。
他连忙接通。
“德利老弟,你得帮帮我!王家这是要置我于死地啊!”
“哎,建海兄,这事……我也无能为力啊。”
张德利叹了口气,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,“王家老祖亲自发话,谁敢去触这个霉头?我也是为你好,你陈家的产业,现在就是个烫手山芋,不如早点出手,还能留点东山再起的本钱。”
陈建海一愣。
“你……你什么意思?”
张德利图穷匕见,脸上露出一丝商人特有的精明。
“陈氏实业的股份,我出三成的价格收。我知道这价低了点,但现在这个情况,除了我,没人敢接盘了。建海兄,你考虑一下?”
三成!
这已经不是落井下石了,这是在啃他的骨头,喝他的血!
“你……噗!”
一股腥甜的液体猛地从喉咙里涌出,陈建海一口鲜血喷在了面前的地板上,溅起一片触目惊心的红。
“建海兄,你别激动啊,生意嘛好说好量……”
陈建海再也听不下去,猛地挂断了通信。
他环顾四周,那些平日里与他交好的家族代表,此刻要么低着头假装没看见他,要么远远地投来夹杂着怜悯与幸灾乐祸的视线。
墙倒众人推。
树倒猢狲散。
古人诚不欺我。
“陈建海!”
一声暴喝,从身后传来。
陈家的一位旁系长老,陈建军此刻再也顾不上什么脸面,指着陈建海的鼻子破口大骂。
“你看看你干的好事!为了你那点可笑的嫉妒心,为了你那个不成器的儿子,以及那个现在装死的外甥,你把整个陈家都给葬送了!”
“我……我……”陈建海嘴唇哆嗦着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“你什么你!”另一个长老也站了起来,满脸的愤怒,“从现在开始,你不再是陈家的族长!我们会立刻召开家族会议,把你这一脉彻底从主家除名!或许这样还能求得王家的一线宽恕!”
“没错!把他赶出去!”
“都是他害了我们!”
观赛区内陈家的其他人也纷纷发难,指责声,咒骂声,象是一根根钢针,扎进陈建海的耳朵里。
权力倾轧,内部崩溃。
一切都发生得如此之快,如此之决绝。
“族长,您快看网上!”
一个年轻的族人,将个人终端的光幕递到他面前。
之前那些收了陈家黑钱,疯狂抹黑王平安的媒体,此刻为了向王家表忠心,已经调转了枪口。
《震惊!揭秘光山市陈家发家史背后的累累血债!》
《官商勾结,欺行霸市,陈氏集团的黑金帝国!》
《独家爆料:陈家少主陈飞校园霸凌,逼死同学内幕!》
一篇篇报道,比刀子还锋利。
他们挖出了陈家几十年来的所有黑料,甚至不惜添油加醋无中生有。
网络上的舆论,在短短十几分钟内完成了一百八十度的大反转。
陈家,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。
……
擂台的另一侧,王家的贵宾席。
外界的风暴似乎丝毫没有影响到这里。
“平安,晚上想吃什么?妈给你做。”喻秀满脸笑容,爱怜地帮儿子整理了一下衣领。
“回家吃就行,妈做的什么都好吃。”
王平安顿了顿,又补充道:“不过我想吃红烧龙鲤。”
“好!妈这就去订最新鲜的!”喻秀笑得合不拢嘴。
一家三口,就在这万众瞩目的中心,旁若无人地讨论着晚上的菜单,仿佛刚才那惊天动地的宗师降临,和此刻陈家的末日,都只是一场与他们无关的闹剧。
这份平静与温馨,与陈家观赛区的愁云惨雾,形成了最尖锐,也最残忍的对比。
陈建海失魂落魄地抬起头。
他的目光,穿过了喧嚣的人群,穿过了无数复杂的视线,最终,死死地定格在了那个正在和父母说笑的少年身上。
那个少年,风轻云淡,甚至还打了个哈欠。
他好象根本不在意自己刚刚获得了冠军。
更不在意因为他一句话,一个家族正在复灭。
悔恨。
恐惧。
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,浓烈到极致的……羡慕。
凭什么?
凭什么他能拥有这一切?
就在这无尽的绝望与不甘中,陈建海突然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举动。
他挣扎著,从冰冷的地板上爬了起来。
然后,他弯下腰一把将担架上昏迷的陈飞拽了起来,像拖一条死狗一样,架在自己肩上。
一步。
又一步。
他拖着沉重的步伐,朝着王家那片光芒万丈的观赛区艰难地,挪了过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