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3年6月1日,伦敦,尼尔球场。
从球员通道走出去的那一瞬间,莱斯特城的球员们就知道,陈毛战术板上写的那个词“狮穴”,没有半点夸张。
那不是欢呼,也不是助威,而是一堵由两万个喉咙共同构筑起来的声音之墙,充满了原始的,不加掩饰的敌意。
嘘声,咒骂声,以及各种侮辱性的手势,从四面八方涌来,几乎要将客队球员吞噬。
“欢迎来到地狱,冠军。”
米尔沃尔的球迷区,一条巨大的横幅赤裸裸地挂在那里。
陈毛面无表情地走到了教练席,坐下,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。
他派上了几乎全部的主力。
这个地方,是最好的试金石。他要看看,他的冠军之师,在摘下桂冠之后,还剩下多少战斗的欲望。
“哔!”
主裁判的哨声,像是点燃了火药桶。
比赛开始。
皮球刚滚到德林克沃特脚下,一道黑影就飞铲了过来。
他的铲球干净利落,却带着一股要把人腿铲断的狠劲。
德林克沃特早有防备,一个急停拉球躲了过去,但也被惊出了一身冷汗。
系统界面里,阿卜杜的名字后面,一个蓝色的词条闪烁着。
【中场屠夫】。
米尔沃尔的球员像是被打了鸡血,每个人都在进行着不惜体力的疯抢。
莱斯特城引以为傲的传控体系,在这样野蛮的冲击下,变得支离破碎。
科诺凯尔在边路刚想玩个花活,对方的后卫杰克·史密斯直接一记合理的身体冲撞,将他撞翻在地。
裁判没有任何表示。
尼尔球场爆发出震天的叫好声。
“踢得硬一点!”
“让他们知道这里是谁的主场!”
莱斯特城的球员们显然有些束手束脚。
他们习惯了用技术和战术去掌控比赛,但在这里,足球似乎回归了最原始的形态——肉搏。
传球失误开始增多。
德拉特一脚给科诺凯尔的传球,力量稍大,直接出了边线。
看台上的米尔沃尔球迷发出一阵哄笑。
德拉特烦躁地挥了挥手。
“稳住!都稳住!”
从比赛第一分钟开始,对方的中后卫,那个叫丹尼·施图的黑又硬,就像一块牛皮糖一样黏着他。
小动作不断。
拉拽球衣,背后推搡,脚下使绊。
瓦尔迪拿球转身,施图的胳膊就直接架在了他的脖子上。
瓦尔迪被搞得火气上涌,他想找裁判理论,但施图的动作总是在裁判的视线死角。
“嘿,小子,冠军?这里可不是你们的王权球场。”
施图在他耳边低语,带着挑衅的笑意。
第二十九分钟。
米尔沃尔在前场获得了一个任意球机会。
“砰!”
他顶到了皮球。
皮球划出一道抛物线,越过了舒梅切尔的指尖,擦着立柱飞出了底线。
舒梅切尔重重地摔在地上,他回头看了一眼球门,然后爬起来,对着防线一通咆哮。
“人都去哪了!看住他!”
整个莱斯特城的教练席,都站了起来。
太险了。
比赛的节奏完全被切割得支离破碎。
主裁判的哨声成了球场的主旋律。
犯规,倒地,争吵。
第三十五分钟,德林克沃特在中场被阿卜杜再次放倒。
这一次,阿卜杜的脚直接亮了鞋底。
德林克沃特抱着脚踝在地上翻滚。
主裁判冲了过来,掏出了一张黄牌。
阿卜杜摊开手,一脸无辜。
尼尔球场嘘声四起,仿佛犯错的是莱斯特城。
仅仅两分钟后,瓦尔迪在前场追一个长传球。
施图再次从侧后方撞了上来。
瓦尔迪在失去平衡前,用手肘向后顶了一下。
施图夸张地捂着脸倒在了地上。
“哔!”
裁判又吹了。
一张黄牌,给了瓦尔-迪。
“我没碰到他!他自己倒的!”
瓦尔迪冲着裁判怒吼。
“杰米!回来!”
队长摩根赶紧跑过来,一把将瓦尔迪拉开。
“冷静点!他们就想让你这样!”
瓦尔迪的胸口剧烈起伏,他狠狠地瞪了躺在地上的施图一眼。
施图从指缝里看着他,嘴角带着一丝得意的笑。
整个上半场,足球比赛本身的内容少得可怜。
双方你来我往,贡献了二十多次犯规,和四张黄牌。
皮球大部分时间都在空中飞。
半场结束的哨声响起时,比分是零比零。
但莱斯特城的球员们,感觉比踢了一场九十分钟的决赛还要累。
身体上的对抗,精神上的紧绷,几乎耗尽了他们的精力。
球员们垂着头,走回更衣室。
瓦尔迪走在最后,还在跟身边的努金特抱怨着那个后卫。
“那家伙就是个混蛋,他根本不是来踢球的。”
更衣室里,气氛压抑。
几个球员的腿上,已经敷上了冰袋。
助理教练沃尔什正在跟队医确认德林克沃特的脚踝情况。
陈毛一言不发地走了进来。
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拿出战术板。
他走到战术冰桶前,拿出一瓶冰水,拧开,递给了满头大汗的瓦尔迪。
然后是德林克沃特,科诺凯尔,摩根。
他给每一个首发球员都递了一瓶水。
冰冷的瓶身贴在滚烫的皮肤上,让球员们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。
所有人都看着他,等他开口。
他们以为会是一场风暴。
但陈毛的声音很平静。
“感觉怎么样?像不像在摔跤场?”
没人笑。
“他们成功了。”陈毛继续说,“他们成功地把我们拉进了他们最擅长的节奏,一场混乱的,没有战术可言的肉搏战。”
“他们想用犯规,用身体,用球迷的吼声,来摧毁我们的意志。他们想让我们愤怒,急躁,然后犯错。”
他的目光扫过瓦尔迪。
瓦尔迪低下了头。
“上半场,我们上当了。”
陈毛走到更衣室的中央。
“但是,先生们,看看他们。他们每一个人都在大口喘气。这种踢法,他们坚持不了九十分钟。他们的体能,正在被他们自己的疯狂所消耗。”
“下半场,我们要做的事情很简单。”
陈毛伸出一根手指。
“一,不要跟他们吵架,不要跟裁判抱怨,更不要进行任何报复性的动作。他们想激怒你,你就冲他们笑一笑。”
他又伸出第二根手指。
“二,把球控制在脚下。一脚出球,两脚出球,不要黏球。让他们跟着球跑,而不是跟着我们的人跑。用传球,把他们的肺跑炸。”
“他们想把比赛变成战争,我们就把比赛变回足球。用他们最不擅长的方式,击败他们。”
球员们抬起了头,眼神里的迷茫和烦躁,渐渐被冷静和专注所取代。
陈毛最后走到了坎特的面前。
坎特正安静地坐在角落,默默地喝着水。
“恩戈洛。”陈毛的声音很轻。
坎特抬起头,那双眼睛清澈而坚定。
“下半场,中场是你的。我不想再看到他们的任何一个人,能在我们的中场舒服地拿球,或者轻松地转身。”
“把那里,变成我们的地盘。”
陈毛看着坎特的眼睛。
“明白吗?”
坎特没有说话。
他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。
那一下,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