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半场哨声吹响。
诺丁汉森林的球员像是换了一批人，眼睛里冒着红光。
开球后他们甚至都懒得在中场过多纠缠，一脚长传就直接往莱斯特城后场砸。
简单，粗暴，纯正的英式打法。
主教练奥德里斯科尔在场边挥舞着手臂，唾沫横飞，像个发狂的交通警察。
陈毛懂了。
中场玩不过坎特，就直接绕开中场。
大力出奇迹，是吧？
第四十八分钟，森林队后卫一脚长传，找前锋夏普。
摩根卡住身位，用他那堵墙一样的身体把球顶了出去。
球刚落地，坎特已经出现在了落点上。
但他还没来得及出球，森林队的中场兰斯伯里就从侧面一记凶狠的冲撞，把他撞翻在地。
犯规。
兰斯伯里摊开手，一脸无辜地看着裁判，嘴里还振振有词：“我只是想抢球，他太瘦了。”
场边的陈毛眉毛挑了一下。
哦豁，开始上身体了？这是战术要求啊。
坎特从地上爬起来，拍了拍身上的草屑，什么都没说，继续跑回自己的位置。
第五十三分钟，森林队的进攻卷土重来。
里德没有选择突破，而是直接起脚传中。
禁区里，森林队的前锋布莱克斯托克和惠特布雷德挤作一团，舒梅切尔出击，一拳将球打了出去。
“第二点！”陈毛在场边喊。
球落向禁区弧顶，森林队的中场科恩迎球就是一脚凌空抽射！
足球像炮弹一样飞向球门。
电光火石之间，一道蓝色的身影出现在球的线路上。
坎特。
他用身体把这球硬生生给堵了出去。
球砸在他胸口，发出一声闷响。
坎特踉跄了两步，才站稳。
全场森林球迷发出巨大的叹息，随即转为更猛烈的嘘声。
“干掉那个小个子！”
“让他回法国去！”
城市球场的气氛变得越来越暴躁。
沃尔什在旁边走来走去，“头儿，他们开始针对恩戈洛了。这小子跑了快八公里了，再这么下去……”
“我知道。”陈毛看着场上。
坎特的跑动依然积极，但他的呼吸明显比上半场急促了。
独木难支。
第六十一分钟，悲剧发生。
森林队再次长传，摩根头球解围。
球到了德林克沃特脚下，他想找前面的瓦尔迪，但森林队的中场立刻三人合围上来。
德林克沃特丢球了。
科恩断球后立刻分边，里德在左路高速插上，接到球后不做调整，直接一脚弧线球传到后点！
这一次，坎特被牵制在中路，没能第一时间补到边路。
后点的森林队前锋夏普拍马赶到，在无人盯防的情况下，轻松头球破门。
1-1。
整个城市球场瞬间爆炸，九万人的吼声几乎要把顶棚掀翻。
奥德里斯科尔在场边疯狂挥拳庆祝，还挑衅似的朝莱斯特城的教练席看了一眼。
陈毛面无表情地嚼着口香糖。
行，你狂。
“稳住！都稳住！”场上，队长摩根在大吼，他挨个拍着队友的后背，“一个球而已！我们再进一个！”
瓦尔迪一脚踢在草皮上，满脸不爽。
陈毛看着场上的局势，单后腰的阵型，在对方放弃中场直接两翼齐飞的轰炸下，坎特的覆盖范围终究是有限的。
他累了。
球队的节奏也乱了。
必须换人。
陈毛转身，看向替补席。
沃尔什立刻凑过来，“头儿，换上马蒂·詹姆斯？加强防守，先稳住中场再说。”
按常规思路，这是最稳妥的选择。
但陈毛的目光越过了詹姆斯，落在了替补席最末端的一个身影上。
那个瘦弱的，看起来还有点紧张的中国小子。
“蒋亮，热身。”陈毛的声音不大，但很清晰。
沃尔什愣住了：“头儿？你说谁？”
替补席上的球员们也都愣住了，纷纷看向蒋亮。
蒋亮自己也懵了，他指了指自己，“教练，我？”
“对，你。”陈毛点头，“三分钟，快。”
沃尔什的表情像是见了鬼，“头儿！现在？东米德兰兹德比！1-1平！你上一个连英冠对抗都适应不了的中国中场？这……这是自杀！”
陈毛没理他，他走到蒋亮面前，蹲下。
“怕吗？”
蒋亮看着陈毛，用力摇头，但攥紧的拳头出卖了他。
“怕就对了。”陈毛笑了笑，“但你记住，别跟他们拼身体，那是他们的游戏规则。”
他指了指蒋亮的脑袋，“用这里，玩死他们。找到杰米，找到安东尼，找到任何一个在跑的蓝色球衣。你的任务不是抢球，是传球。”
他拍了拍蒋亮的肩膀，“把球摘出来，传出去。就这么简单。”
三分钟后，场边的第四官员举起了换人牌。
25号，蒋亮，上。
城市球场的广播员念出蒋亮名字的时候，声音里都带着一丝困惑。
主队球迷先是安静了半秒，然后爆发出巨大的哄笑声和嘘声。
“哈哈哈哈！熊猫！他们换上了一只熊猫！”
“那个中国教练疯了吗？”
就连天空体育的解说员，莱斯特城名宿莱因克尔都忍不住评论：“这是一个……非常勇敢的换人。或者说，是一次巨大的赌博。在如此关键的时刻，换上一名毫无英冠经验的年轻中国球员，我看不懂陈毛先生的操作。”
奥德里斯科尔在场边笑得前仰后合，他冲着自己的助教喊：“看见没？他没招了！他已经开始胡来了！”
沃尔什在场边捂住了脸。
完了，全完了，明天莱斯特邮报的头条标题他都想好了：《中国巫师的疯狂赌博，莱斯特城德比惨败》。
蒋亮站在场边，听着满场的嘲讽，他感觉自己的腿有点软。
他看到了陈毛的眼神。
平静，且信任。
他踏上草皮。
比赛重新开始。
森林队的球员显然也收到了指令，他们看着蒋亮，就像狼群看到了误入领地的兔子。
第七十二分钟，球到了蒋亮脚下。
他刚停好球，森林队的中场兰斯伯里就猛虎下山一样冲了过来。
蒋亮看到了，他没有选择护球或者转身，而是用脚尖轻轻一捅，把球给了回撤接应的德林克沃特。
一次简单的一脚出球。
兰斯伯里刹不住车，冲过了头，还差点把自己绊倒。
第七十五分钟，摩根头球解围，球被坎特拿到。
坎特抬头看了一眼，他身边有两名防守球员。
他没有丝毫犹豫，直接把球传给了不远处的蒋亮。
这是信任。
蒋亮接球，他没有停球，而是顺着球来的方向，直接用外脚背一弹！
足球划出一道小小的弧线，绕过了上抢的森林队中场科恩，精准地找到了边路的空档。
右边锋科诺凯尔心领神会，启动，拿球，一气呵成。
整个攻防转换，行云流水。
沃尔什把手从脸上拿了下来。
咦？
奥德里斯科尔的笑容僵在了脸上。
场上的局势，在发生微妙的变化。
莱斯特城的节奏，慢下来了。
不再是之前那种拼刺刀式的快速反击，球开始在中场有了更多的传递和控制。
而控制这一切的，就是那个25号。
蒋亮。
他几乎不带球，拿球就是一脚出球，绝不拖泥带水。
他的跑动不多，但每一次都出现在最需要接应的位置。
他就像一个幽灵，在森林队球员用肌肉筑成的丛林里，找到了那条唯一可以穿行的缝隙。
第八十一分钟，坎特再次完成抢断。
他把球交给了蒋亮。
这一次，森林队三名球员同时朝蒋亮包夹过来。
死局。
看台上的森林球迷已经准备好为这次成功的防守欢呼。
蒋亮抬着头，他甚至没看脚下的球。
就在对方球员即将形成合围的瞬间。
他动了。
他的右脚轻轻向后一拉，紧接着用脚后跟，朝着自己的身后，轻轻一磕！
足球从兰斯伯里的胯下钻了过去。
穿裆！
而且是一个不看人脚后跟穿裆！
足球精准地滚到了德林克沃特的脚下。
德林克沃特前面，一片开阔！
全场一片哗然！
“漂亮！”沃尔什没忍住，吼了出来。
德林克沃特拿球，抬头。
瓦尔迪像一道离弦的箭，斜插向对方中卫和边后卫之间的空隙。
德林克沃特毫不犹豫，一脚直塞！
球传了过去！
瓦尔迪追上了！他形成了单刀！
但森林队的中卫阿亚拉发了狠，从侧后方一记滑铲！
瓦尔迪连人带球被铲翻在禁区线上！
哔——！
裁判的哨声尖锐地响起，他毫不犹豫地冲向阿亚拉，直接掏出了一张红牌！
红牌！加禁区线上的任意球！
阿亚拉抱着头，不敢相信。
城市球场的球迷彻底疯了，漫天的杂物开始往下扔。
瓦尔迪从地上一跃而起，冲着被罚下的阿亚拉吼道：“你追不上我！永远也追不上！”
陈毛在场边，嘴角终于压不住了。
他看向身旁的沃尔什。
沃尔什张着嘴，还没从刚才蒋亮那个神仙传球中缓过神来。
“史蒂夫。”
“啊？头儿？”
“看见了吗？”陈毛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，“有时候，这里比肌肉管用。”
沃尔什愣愣地点头，他看着那个站在任意球点附近的中国小子，喃喃自语。
“他是怎么看到那个传球路线的……他背后长眼睛了吗？”